潋滟唐

冷cp爱好者,布袋戏剑三休闲人士,摸鱼游戏狗,脑洞比手勤快、产粮靠口嗨慎关()

#藏史# 碧血东风(四)

间隔太久放个前情提要:碧血东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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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一身蓝衫的年轻人是夜来到万济医馆门前,里面久候的人似是早就料到一般没有熄灭光亮,当事人掂了掂肩上的布包自顾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偏堂之内,神蛊温皇在桌前点了一豆灯火,见人到来便翻了一下手中的羽扇指向了桌上半冷的茶杯。


“劳烦好友前来,是温皇招待不周了。”


对方把布包往桌上一撂,在对面坐了下来。


“免,跟你神蛊温皇交朋友,我还想多活两年。”


“唉、温皇以诚待人……同为万济医馆修友,好友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算你提起来也别想我给你打折。”


然而并不将挖苦调侃的话放在心上,温皇只是笑了笑说:“说的也是,现在大名鼎鼎的杏花君已然位列太医院…失敬、失敬啊~”


“闲话减免,再多说我要收费了!”


早年温皇刚入医馆不久时,并不擅于与人结交。偶然知道了当时的名医首徒医术非凡,还习得一手好针法,修习蛊术的温皇便理所当然地起了兴趣。


遇到年纪相仿之人都会变得熟路,不过对于温皇这种人来说,所谓的结交不如交易来得简单明了。有些人全心交陪,有些人敬而远之,也有些人耿耿于怀。


这其中像是狼主、罗碧大概是属于第一种,当然正气镖局的少局主会口不对心地表示谁他妈跟这家伙全心交陪;耿耿于怀的也不在少数,但是基本都没胆没力找麻烦,温皇也懒得去计算。


至于冥医杏花君,大概属于那种想要敬而远之但是却一直甩不掉的一类。


毕竟在温皇身上占便宜,大概要多准备出来几条命比较够本。


“哈、好友不远从京城而来,温皇自是要以礼相待。


”叙旧够了,蓝衣青年也不多戏谑。


“少来,大老远写信到京城找我‘研讨医理’,我不知你何时这么勤快了。”


冥医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两口,也不知那张严肃的面上是否因茶有所感慨。


“然后,”冥医的表情显得有点焦躁和不耐,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青年,“能让你神蛊温皇束手无策的病患,我想知道还剩下几口气了?”


沉吟些许,半张俊秀的面容遮在羽扇之后,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眼瞥过来。


“……哈,如你所见,现今还算活得不赖。”


“……”冥医脸上似乎写着“我能不能打死你这家伙”但实际上也没什么实践的说服力罢了。


一向嘴毒的年轻人并没有接着抱怨下去,对面的人依旧是清冷干净的模样,但是在烛火下发白的肤色已经比印象中更加显出一种怖人的病态,于是神蛊温皇就听见冥医暗暗地“啧”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敲了敲桌面示意对方。


温皇腾了那只没有执扇的手,翻了腕子搭在桌面上。


冥医伸出两指拂过那惨白皮肤下泛青的血脉痕迹,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却显得比刚才凝重了许多。


然后冥医便收回手来,冲着温皇不知道是数落还是嫌弃道:“作了这么久才想着医病,与其当初让我给你抑制的药物还不如收敛收敛你的自尊心。”


显然,温皇的状况比他想的要严重,但是更意外的是这家伙到了这个地步才不紧不慢地像约饭一样把自己找来,他实在不能理解一个非正常人对待病患的思维。


尤其那个病患还是自己。


不过,慢悠悠的轻笑里面透着点儿无辜。


“本来不想麻烦好友,要是再多喝一阵子千雪的药方,就算他再傻也该有所察觉了。”


蛇精病啊这个人——到底是想医病还是想作死?!


“我劝你还是把握时间得过且过地自在逍遥吧,”冥医简直不想理他,眼里却明白写着“自作自受”的不耐,“只要你还留着这身武脉,就医不好。”


“哈、冥医杏花君也会说这样的话~”蓝衣青年说的轻淡,“想当初吾赠你养血蛊,不也是成功地攻克了多少年的‘绝症’吗。”


“那跟你作死是两码事好吗!”


冥医把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顿,发出了夜里相当清亮的一声。


执扇的人抬手斟了另一杯茶,似乎完全没把对方的撒气放在心上,轻笑一下转了话茬。


“哈、好友说笑了……那么,便来谈正事吧——”


冥医白了他一眼意思大概是你还有正事可谈哦。


神蛊温皇坐在桌案的对面,烛火此时映照出青年的面庞似乎比苍白的色泽又多了一点越发冷静的沉着。那双狭长的眼里,幽幽的目光穿过扇缘的上方漫不经心地飘过来。


“我想让你,帮我在京城……探听一个人。”


冥医喝茶的手顿了顿,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说的该不会是……”


“二十年前获罪身亡又遭举家流放的前兵部尚书——”







“……庸儿?”


史艳文看着面前一身布衣的少年,稚嫩的面庞之上比久远的记忆中又多了不一样的成长,唯独眼里的几分澄澈和憧憬泛着久违的熟悉。


然后站在少年不远的身后,是脸色堪比砚台一样精彩的……正气镖局少局主。


白衣青年还有点搞不大清楚状况,就看见少年激动地奔到自己近前。


“公子…!真的是公子……庸儿找您找的好苦啊——”


终于确定自己不是白日神游地见了鬼,些许压下心内的一丝不安的情绪,史艳文觉得额角有点隐隐作痛。


“庸儿你…为何会在此地?”


“呜呜呜呜公子…庸儿千里迢迢从京城来找您、却碰到这个家伙顶着同样一张脸冒充公子……还差点被他抓起来送去官府啊呜呜呜呜~~~”


少年一边儿委屈一边儿手指向身后,果不其然见黑衣青年的面色又暗了一个色调。


“…………”这哪里来的臭小子满嘴跑火车?!


“呃、少爷……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史艳文带着求证的目光向那边儿飘了飘,罗碧没理会,只是哼了一声就高冷地把脸转开。


……这是、生的什么气哟喂……


“这当中想必有什么误会,庸儿是我少时家中的书童、遭逢变故之后艳文离家,便不曾见面了……”


“公子、这…这个冒牌货是谁啊?”显然,少年对于认错人的举动十分不甘心,自己跟随公子学习的武功路数竟然也被这人摸得一清二楚!


罗碧濒临发作的边缘,史艳文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拍了拍少年的肩以示安抚,“庸儿,不可失礼,这位是正气镖局的少当家罗碧,也是艳文的结拜兄弟……”


这么说的人瞄见罗碧眼中闪过什么危险的光芒,然后又在对方冷眼的瞬间补充道,“和,嗯……救命恩人~”


“……”算你说句良心话。


少年只是讶异了一下,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目光却显出几分纠结和不情愿,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扯紧了史艳文的衣角;史艳文轻轻地抚了抚少年的发顶。


随后白衣青年转向自家少局主,看着对方依旧阴云不减的脸色内心十分的无奈。


“今日天色已晚,因为艳文的私事麻烦少爷了……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处理就好,待隔日艳文再向少爷和局主禀明。”


“……”罗碧挑了挑眉,“客房就在隔壁。”


史艳文有点儿头疼:“少爷……您的房间也在隔壁。”


“…………”然后你就打算让这小子在这儿然后赶老子出去?隔壁房间里的灰都积得比你脸皮还厚了好吗?!


当然,口嫌体正直的罗碧是绝不会说因为在一个屋子里睡习惯了换地方反而睡不着什么的。正气镖局少局主呢,好歹在外面有头有脸的结果在自己家还有给别人倒地方的道理?


“艳文稍后就请人帮少爷打扫……”似乎是当下就察觉到对方心里翻涌欲出的不悦,史艳文赶紧接下话茬,


“……庸儿年少无知,少爷请不要介意……况且对局中各事尚未熟悉恐怕会凭添‘麻烦’,艳文嗯,不是很放心。”


平白无故冒出来个寻亲投奔的任谁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史艳文讲着客套话,其中的言下之意却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噎得罗碧有脾气无处发泄,只能瞪着罪魁祸首默默腹诽。






十年离乱后,长大一相逢。


经年累月的过往画面数不胜数,都会在告别曾经的沉淀中渐渐淡去,甚至被刻意忽略。


然而,不提起,不代表不记得。等到兜兜转转的经历之后再翻出来,原本其中那些留在心尖儿上的思绪也多了些不可名状的味道。


待史艳文好说歹说将黑云压顶的罗碧哄出房去,顺便打了洗脸水回转屋内,便见少年坐在床边依旧有些闷闷不乐。史艳文走到边儿上,拍了拍对方衣上的尘土。


“折腾了大半夜,早点儿睡罢——”


“公子…。”少年抬起头来看他,却在史艳文低头看过来的时候又抿了嘴巴。


“怎么?……刚才不是还伶牙俐齿的吗,这会儿跟我倒是没话说了。”


“我……”少年自知有些不合礼数,想了想还是不情愿地开口,“公子看起来不想听我说这些……”


史艳文看着少年略显失落的样子,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似乎久远以前的记忆。说是主仆,彼时自己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带着八九岁无依无靠的孩子漂泊照应,也就生了一股子同病相怜的牵系。


“……你怎会寻到这里来了?”史艳文转身挽起袖子,拿起水盆边的手巾在水里洗了洗,转身就要给少年擦脸。


对方赶紧扒上青年的腕子:“诶、公子…这种事、庸儿自己来就好!……”


奈何史艳文的力道大一些,按住了少年不让其动弹:“别动,瞧瞧你这张小花脸——”语气淡然中却是有一丝的温润戏谑,当下让少年涨红了脸。


“……呃、……公子——”


“怎么?”


公子你怎会做这种伺候人的事情这么熟路啊?少年不由在内心吐舌头:明明以前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似乎是看出了少年要说什么,史艳文多少有点尴尬,便含糊其辞地敷衍道:“人长大了总要自立,做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总不能说是因为拜有个难伺候的少局主所赐吧?


“庸儿,你究竟……是如何寻到此处的?”


自从史艳文五年前来到云州又因缘际会留在正气镖局,很多事情就开始变得不一样,比如自己曾经离家的初衷,比如那久远封尘的过往。


少年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从背上卸下一支物件,走过几步恭恭敬敬递给了史艳文。


史艳文莫名心头一动,还是伸出手去接了过来。


缠在上面的旧布被层层拆开,古朴的黄铜因为蒙尘沧桑色泽显得些许暗淡,上面的纹路似乎还绵延雕刻着一幕幕清晰过往。抽出鞘的钢刃映出烛火下已然成熟稳重的面容,寒意如冰的剑身之上,刚劲的篆体虽不崭新却仍旧清楚地刻着字迹,便是一眼万年。


龙泉。


史艳文自是认得那两个字的。不是说书先生口中的戏文,不是市井百姓、江湖武林捕风捉影的传奇,是祖辈蜿蜒而落的血迹腐蚀过的铭心刻骨,带着斑驳,带着残酷。


剑锋之上的冷光,似是牵起了幽幽剑鸣,眼前不知是真是幻地漫过黄沙铁马、旌旗猎猎,还有青天白日之下的忠魂烈骨,薛洒四方。


最终,史艳文也什么都没说,抬起的指尖轻抚过剑身,触到一片凉意。


许久,少年听见背对着自己的人逸出一声不可察觉的叹息。


“多谢……你有心了。”


“我本以为寻不到公子,但却听到了曾有‘假龙泉’的消息由此传出…便寻到所说的府邸……”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明显还有些置气,史艳文不由错愕了一下。


“……你该不会是去探了苗疆小王爷的别府?”


“是有遇到一个功夫很厉害的,好在我走的快没穿帮…但是根本没找到什么——”


“………………”现在把人送出城去还来得及吗?


史艳文不由觉得头更疼:“几年前以假剑行欺瞒之举的陈氏一户早已不在,那断了剑身的赝品也与废铁无异……”


青年将宝剑收回鞘中,转而收在床边,“现今的苗疆别府主人是此处少局主的挚交好友,你可差一点就找对人了。”


“唔、…”被戳得理亏的少年支吾了几句道,“那……公子您来到此地、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史艳文没说话,只沉默了一会儿。桌上的灯火燃尽大半,随着微微泻进屋内的清风摇曳了几寸。


“庸儿,过几日,你便回去吧。”


少年不由一愣,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时才觉得蓦然有些气血上涌。


深恩难报,处世煎熬。怎能凭一心敬仰的忠心烈骨蒙尘于世。名利轻浮,但气节却是一个人留存于世难能的见证。


“公子!你怎么能——”


“世情多变,并非易与,”史艳文话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自有斟酌,你没必要卷入其中……”


人情事理,抵不过亲缘情谊的牵绊。骨肉分离是为至痛,分离时又眼见忠魂埋骨更胜切肤割骨。


悲愤,不甘,怨念。


都化作一腔难以平复的执着,再难消散。


然而,这些史艳文不会不知,不会不晓。少年也明白,没人比史艳文更加体会这样的心绪。


又正因为如此,才更不理解对方所下的决定。


见人如此,少年终究是满满的不甘,急急道:“……公子、您多年辗转流离至此,为的不就是替老爷——”


“我明白——”


淡然打断的声音并无再多的推脱之言,不由让前一刻钟还情绪难平的少年一愣。


史艳文走了几步行至床边,看着搁在面前的宝剑,抬起的手,轻落在剑鞘之上,似有所感。


白衣墨发的背影借着灯火映入少年的眼帘,入眼的轮廓与经年此去的印象有几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坚挺和寞落。


只是那双曾经如湖水一般的眼眸中,哪怕仅仅是片刻,昔日的温润柔和都不复存在——那其中全然无物的冷漠似结了冰的湖面一般,似临寒冬冰海,万丈深渊。


再启齿,入耳的声音更是如雪般清冷:


“我都,明白。”




尘封已破,便是再难回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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