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唐

冷cp爱好者,布袋戏剑三休闲人士,摸鱼游戏狗,脑洞比手勤快、产粮靠口嗨慎关()

【藏史】百索子

 ※山海经妖怪背景,白虎藏镜人x白麒麟史艳文。

大概是很久以前的故事。

 

本来都是端午节前想写的了……这拖延症治不好了

不怎么好吃的、正片绝对不会有的矫情画风

======================================

 

晨曦的阳光还很稀薄的时候,两境交界的天门掩映在隐隐漂浮的云海中。

 

天光还没有大亮,微微打开的栈道萦绕着界域空气互流的灵光,与周围的缥缈景象几乎融成同一抹颜色。茫茫的白色之中,一叶小舟和着缓缓的摇橹桨声,慢慢地漂进模糊的视界里难以寻辨。待到白雾逐渐淡去,周遭的景象也越发清晰起来,鳞次栉比的民居屋顶连成一片,匍匐在水陌交错的河间,远远望去,似是与青黛的山峰浸染在一处。

 

街头巷尾不免看到许多做着木活儿的人,那些在工匠们手中渐渐成型的木料上,越发能辨识出龙身首尾或油彩的纹路。房角屋檐或门边窗前,多插着新摘下的艾蒿或菖蒲,有的上面还挂着莹莹的水珠。

 

顺水漂流的轻舟终是停靠在一处桥头。一道身影站在船前,脚下轻轻一跃便跨上了岸边石径。

 

闲适偏远的村落小镇虽不人群熙攘,却已然在此时显现出了不同于往日平静的轻快与节奏。

 

 

*****

 

 

藏镜人不是头一次来凡间。早年当他还没有在九天四界混得风生水起到时候,就曾为了修行历练的必经之路下至九天之外。那个时候,前任南苗将军罗天纵对将要承其衣钵的年轻人显得十二分的恨铁不成钢,说你小子心肠太软杀气不足日后如何成事,于是一脚就把罗碧踹下南苗天体验生活去了。

 

如此一来二去便也开始习惯,除秽镇宅或者征伐士气亦或风水守地——尽管当时真身灵兽没有完全觉醒,被归为“天资聪颖”一类的罗碧一身灵气却也算是矫矫不凡了。

 

——藏仔啊、难得你身无战事,找你喝酒可别放鸽子啊!

 

就算如此,小聚喝酒干吗非要跑到凡间来?

 

藏镜人默默对着好友的邀约腹诽不已。

 

 

 

从天门栈道出来比预定的时间早些,藏镜人便在临近的镇子转了转。民居周遭充斥着各种不一样的气氛,某户的法事完毕后,主人正跟有模有样的风水师点头哈腰地道谢……是了,每逢年节祭祀这种时候,自来就听说凡间惯例的大张旗鼓,祈福神明——

 

九天上管事儿的那帮家伙真的有时间去看那些烧上来的祷文吗……

 

不经意间,有什么隐约流转的气息拂过,让罗碧皱了皱眉。就算是隐藏在化形之下尚未完全觉醒,那流露出的些许、不同于凡间的九天之力还是让藏镜人没由来地往周边多扫了一眼,然后在人流往来的街市里瞟见了某个背影。

 

那人一身白衣,虽不奢华却显得干净得体,墨发高高束起拢在简单朴素的发冠里,乍看上去与某些书香门第的文生或富贵门庭家的翩翩公子没什么不同。

 

如果抛开那张转过的侧脸不谈的话。

 

一张分明与自己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面孔。

 

史艳文。

 

纠葛往事,恩怨情仇,往往比事态发展的逻辑奇妙得多。

 

就好比如若不是见到那个人,大抵连罗碧都会忘了自己本来生于何地。虽然作为年幼的记忆并不明晰,但是逐渐成年之后,那些“双生不详”“光影周天”的说法还是会有所耳闻。可那又如何?藏镜人长在南苗,所知晓、熟悉的一切也都在此。九天之人的生命很长,相比在日后延绵的岁月里,初生溯源那短暂的近乎一瞬的光阴,就显得并不是很重要了。

 

所以很久之后,当儒侠君子和镜座战神斗智斗勇往来不息的那段时间里,藏镜人给自己的理由绝不是小心眼儿或者睚眦必报什么的,再怎么说争胜这个理由也要好得多吧。

 

然而从开始并不知情到后来了解内幕的两位好友千雪孤鸣和神蛊温皇表示:不是很懂这种欲擒故纵的行为。

 

 

 

 

史艳文虽然出身周中,而且作为仙源翘首史丰洲之子,从小就被许许多多的光环赞誉所笼罩,尽管他还不太能理解一个身份责任便要底定所做的事情。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承接“麒麟天命”的重担,还没有真正站在九天交锋的战场之上,也没有遇见那个日后相争无休的人。

 

或许是天性所致,也或许是幼年时母亲“栖于梧桐、饮水礼泉”的教导,承接着仙源血脉的心中伊始便有着怜见万物的仁善。麒麟不喜杀,愿以仁德化天下之危,哪怕事不遂人愿,却也有股子执拗的劲儿让史艳文某些时候意外的果敢坚决。

 

凡人之性命如烟波渺渺,短暂又脆弱。故而在史艳文看来,祈福祝愿都是美好的向往。

 

怀仁以德,正是麒麟之天命。

 

 

 

佳节入夜,人声渐息,平静的村落更显得闲适悠远,村内偶尔打更的村夫手中时不时地叩出几声木响,昼伏夜出的鸟雀偶尔几声低吟,给沉寂的夜色凭添生趣。

 

看似宁静的山村小镇,却有不知名的暗流悄悄融入其中。

 

已然在村落中游走大半日的史艳文并没有像真正的“游览”一样就此歇息,而是确认了没有他人察觉便转而向着某处蜿蜒小路折返。

 

白日里入村便感到了四周隐隐浮动的不安气息,虽说凡间可感知的灵力甚多,也不排斥有其他无害的灵性之气,但是对邪灵恶念最为敏感的仙源圣气,认定了那其中近乎微弱的一点不同。史艳文一直用灵力探知着那点秽气的来源,直到喧嚣过后的入夜,循着那丝越见躁动的气息追赶而来。

 

转过村郊的树林,不远便赫然见到一处荒冢之前,黑气缭绕,勾勒出似是人形的轮廓,隐隐鸣动。

 

史艳文想起村中邻人所说,不久前某户家的小姐姻缘遭阻,便随着情郎殉情自尽,不想执念不散,终化厉鬼徘徊于此。

 

郎情妾意,却难成终好。回首,已是其人不在。

 

“小姐虽有情谊、但生死无常各自有命……还望念情放下、愿得再世续缘——”

 

「有命?来世?…呵呵呵…然后再得一次魂断离别之苦吗……」

 

“执念是魔…亦不能得完满,小姐又是何苦……”

 

「那奴家宁愿成魔、也要这世间…不、得、完、满——!」

 

怨气化作墨色狂风席卷而来,天地皆沉,顿时林中阴云大作。史艳文仍欲渡化那怨念中仅存的一丝魂魄,便当下双手结印,祭出仙源术法,顿时圣气四射,化消戾气,引得怨灵嘶吼哀鸣。

 

「…呃啊、…可恶……」

 

却见那女子化作的怨灵再催尸气,大有玉石俱焚之势;其间那隐隐的一点清明灵气也如风中残烛。

 

蓦然,却是又一股强大的煞气直冲而来,强行撞入仙源圣气的封地之所,凶狠凌厉直击破怨灵女子的灵体,黑色的气团顿时被泛着青冽的银光湮灭,当即飞散。

 

「啊啊啊啊啊……!!!」

 

“?!”

 

史艳文震惊之余便当即循着那股抽身即走的煞力追了上去,沿着山林越见深入、史艳文明显察觉到哪不是一般的普通术法或是镇灵之力。月光被掩去的山林之中,终于得见在灵气护持之下的玄色身影,却当即感到临门一阵冷风猛地袭来。

 

白衣人一个侧身腾空,抬手运气将一发气劲挡开,两股力量相接的冲击之感,让史艳文不由心下一惊,随即慢条斯理对着那个模糊的背影开口。

 

“……阁下来去随心未免有些失礼。”

 

这时候史艳文才打量背身站在月下的人,一身玄色衣衫,侧身的轮廓依旧气势万钧,一张覆了面具的面容之上,唯折射出一双泛着凛冽精光的眼,在天光云影下看不真切。

 

“做便做了,你又能如何?”

 

更显低沉的声音里透着轻蔑不屑,史艳文也没有别的动作,只皱了皱眉,嘴上虽然依旧客套,语气中却见了些许冰冷:“若非九天之人,难以有此能耐;若为九天之人,又何以如此杀伐不问?”

 

藏镜人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了下,只是背对着人站在那里,周身的凶煞之力此时却是毫不保留地升腾而起,其中的煞气几乎是牵引起方圆百里的阴邪鸣动。

 

史艳文神色依旧平静,一开始这人身上那股让自己敏感非常的灵气就让史艳文知道,此人非但不是凡人,更是九天不容小觑的凶煞之神。

 

这时他听见站在不远之处的人沉声道:“痴妄之人、何须怜悯?”

 

“你——”

 

史艳文还想说什么,一个恍然却是蓦然雷鸣电闪,夺目的光芒后便没了对方的身影。史艳文不由垂眸思索;那一身凶煞之力,虽然霸道雄浑却并无过多的邪佞之气,反之是一种杀伐果断、凌厉无比的纯粹,甚至可以说是另一种祥兆之力,在自己的印象中,能有此等灵力的,本应在周中九界闻名遐迩才是。

 

更重要的是,与自己的麒麟之气相应却又化解归无的那种特别。

 

这时候,周遭的煞力也都散去难寻,云开月见里,空中却是隐隐浮动着一点亮光。

 

“……!”

 

史艳文连忙上前,用麒麟圣气护住那一丝灵气,那是在怨气灵体灰飞烟灭之前,抽出的女子那唯一一点清明的魂魄。没有被那股煞力吞噬消散归无,大抵也是因为那附在上面的仙源圣气吧。

 

净化过后的灵光闪烁几点,便悠悠向着空中飞去。

 

 

 

待藏镜人深夜赶到好友相约之处,自然是收获了一堆唠叨。

 

“藏仔啊你咋这么久才……”眼见着不太寻常的气氛,千雪孤鸣便转了话茬,“咦,你这一身煞气是安怎咧、大老远的就发现你在那边炸毛…是跟哪一个去呛声了——”

 

“顺手而已。”

 

“喂喂、让你顺手的…别不是半死不活的——等一下、”隐约察觉到某些异样,千雪孤鸣不由惊奇,“你这个架是打去周中天了吗?”

 

“哼,”没理会好友的追问,只拿起旁边的酒壶,“不是要喝酒吗。”

 

“唉唉、你啊,不说就算了……”

 

藏镜人自是察觉,与史艳文的过招使得彼此灵气有所感应,明明是相克化消之招,那残留在灵体的麒麟圣气却是挥之不去。后来,藏镜人在史艳文的灵心之上,寻到自己的那点白虎之力时,便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

 

 

*****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该发生的怎样都无法避免。再后来周中与南苗争执颇多,加之两界边境出现灵气动荡,双方就“仙源正统”的问题对峙不下甚至武斗兵戎。

 

当时已然作为周中翘首和南苗战神已在战事上相会数次,第一次相对而立的时候,史艳文面对一身战甲的藏镜人蓦然被那股灵力生出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至于藏镜人当然不会在战场上叙旧,更不会让那些久远的传闻预言无端坐实。自从他知道了史艳文的存在之后就开始拒绝露脸——尤其还有过那样的“事故插曲”。

 

随着“镜座战神”的名号逐渐享誉九天,人们记住的,也都是那个神出鬼没、身份成谜又实力难测的白虎凶神。再加上能够与仙源麒麟之力平分秋色的修为身手,更是使烽火不息的二人被传为“九天双雄”。

 

史艳文就对此很无辜了,他不太明白为何九天四界那么多真身灵兽属性相克的人,为何藏镜人独独针对自己,从言语交锋到过招较量,而且是那种能抬杠绝不附和的立场鲜明。而且此人的实力更是不容小觑,从领军交锋到个人较量,都让史艳文感觉到一种“宿命敌对”又难分伯仲的压力。

 

虽然他不喜争斗,不知是麒麟的“天性”所致还是别的什么,但是从史丰洲那里接下的责任和身份,让他不得不去面对那些可知、不可知的事情。

 

比如藏镜人的真实身份,又比如他们之间未来的宿怨纠葛。

 

 

 

然后又是不知多久之后,时逢凶年,凡间的祭祀鬼神之风便有些肆无忌惮,也惹得一些邪灵秽体为祸九天四界。作为众望所归的“儒侠君子”,已然承了史丰洲衣钵的史艳文自然要有所作为。

 

所以说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和机遇有时候像是注定了一样。

 

一路沿着西南巡访的史君子落脚到两广云州的小镇,依山傍水却总闻邪物作祟,想必是某处的精怪在此扰乱了当地风水所致。化形敛气入了村庄,史艳文才发现异样:河灯流水,稻米飘香,在菖蒲和朱砂酒的味道里,各色佩饰丝带也都挂满了街市摊前……

 

史艳文蓦然想起,又到了这种时候。

 

然后,街市尽头,记忆里似是而非的那个人一身黑衣,随性非常地坐在河边,手里还拿着一个刚剥开的,粽子。

 

史艳文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也许是经年流转间兵戎相见的次数太过频繁,印象中描摹过多的,总是那身战甲上闪着的奕奕光芒,还有剑锋铮鸣间那些血迹斑驳的味道,这让史艳文几乎已经忘了在久远之前那个宛若梦境的背影。

 

藏镜人看见他,并未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抬了抬手:“……不吃?”语气依旧是淡漠的,大抵亦是史艳文熟悉的那种俾睨天下。

 

本来史艳文应该有很多话,他想问对方为何会出现在此,想问他此番举措是否刻意为之,然而万般疑虑,最终在不经意的一瞥里没有出口。

 

若是平日里,两人见面的时候十有八九是在动武,要么就是大动干戈——经年累月,他们彼此留在对方身上的伤痕绝对比交谈过的话要多得多。虽然当下的情形对方似乎没有直接在这里大打出手的意思,白衣人不由踌躇了一会儿。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思,藏镜人只瞥了一眼:“要打,也不差这一顿。”

 

史艳文皱了皱眉,只得走到旁边儿坐下,接过了对方手里的粽子咬了一口。

 

……还是包了红枣的。

 

藏镜坐人在一边儿光明正大地看着人吃东西,面无表情的冷硬之下内心却是兴致盎然。

 

他当然不是来打架的。

 

与史艳文不同,本来同样已经名震九界的藏镜人更不屑这种琐碎差事,虽然周中与南苗战事胶着,两边都为了休养生息而做做样子,双方兵将基本相安无事,但祛邪净地这种毕竟不是当事人的本职。他又不像那两个不是闲职死宅就是成天出去游山玩水看美人的好友来得有闲心。

 

再不济怎么说也有史艳文那种专门科的,周中仙源之地绝对不会坐视,所以他完全想不通当今的南苗天之主非要在这种屁大的事情上争个名头的心态,或许只是因为“镜座战神”更多的作用是拿出来跟“周中翘首”一决高下?

 

只不过想到什么的罗碧心里蓦然生出了看热闹的心思,循着那股灵气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史艳文的行踪。史艳文也绝对不相信现下这种情况是什么“偶遇”和“巧合”,他知道藏镜人跟随而来,却想不出如此坦然现面的理由。

 

本人还不知道此刻的腹诽都写在了那张看似波澜不惊的脸上,于是目光飘过来的时候,藏镜人显得毫不避讳:“周中天的分内之职,又与本座何干?” 

 

于是你从九天四界盯梢跟踪了一路结果就只是在一边儿看好戏?

 

史艳文又咬了一口粽子,大有想象着这只粽子便是罪魁祸首一样泄愤。

 

“也不怕噎着、没人跟你抢。”

“所以镜座战神到此,就是为了来吃粽子?”

“偶尔消遣,有何不可?”

“南苗将众都有如此闲情逸致,艳文甚是歆羡。”

“你若是能率众归降、本座倒是乐见。”

“只怕仙源气竭难以维系,藏镜人不该如此不智。”

“哼,冠冕堂皇。”

 

没意思,藏镜人想他一开始就不该期望跟史艳文打口水仗。

 

吃完了粽叶上的最后一口糯米,史艳文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多谢招待,”继而又道,“将军若是想要一较高下,待艳文办完要事再来拜候。”

 

“我要是现在动手呢?”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藏镜人没站起来,他只是想拿话怼一怼史艳文罢了。

 

“寻隙之举,不是藏镜人的作风。”果然和预想中一样的无趣。

 

见藏镜人没接茬也没动作,史艳文压下了心头的那一点儿忧虑。倒不是担心自己吃亏什么的,此次探寻一只经久为祸的精怪至此,如若不能顺利收伏便是前功尽弃,更会危害四方百姓。

 

这时,他听见身后的人开口,问话中却听不出什么语气。

 

“你真以为……自己身负圣气便无所不能?”

 

藏镜人已经察觉到,史艳文身上的麒麟圣气已然有损,隐而未发又带着些许氤氲之兆。沿途所留下的气息十分明了地夹杂着灵力之外的秽气,就算史艳文有灵兽真身护体,也难免会沾染上精怪尘垢。九天之人在凡间本就无法全功,久而久之更是会有损修为。

 

当然,他老早就看透了史艳文那种逆来顺受不管不顾的性子,半晌,果不其然听得对方淡淡回答:“纵使为之不能,艳文不愿能者不为。”

 

就说,千百年顽冥不化的窝里面能教出什么聪明人。

 

当日山泽之处,盘踞已久的邪灵化成精怪,因为聚集了太多怨念妖力不凡,史艳文几乎动用了真身灵兽的护体圣气意欲封印镇压,却因不能全功而力竭反噬,几乎就要被迫化形。

 

就在史艳文气空力竭的时候,他蓦然感受到方圆境内风雷鸣动,天地之间一道亮光席卷而过,与其说祛除了邪灵精怪的妖气,不如说是直接将那些魑魅精魂聚集的怨气撕裂开来。然后他就看到有一道凌厉狂傲的身影出现在风卷云涌的尽头,狂风雷电的中心汇聚在那人的掌心,随即,明亮刺眼的白光循着中心的旋涡铺天盖地弥散开来,吞没一切。

 

恍惚的视线中,那张平日里冷硬威严的面罩上,竟是错觉般地多了一丝柔和。

 

 

 

 

史艳文在镇子临近的民居中醒来,外面是夕阳暮色的光景,昏沉的意识却是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等到他想起此前为自己解围的人的时候,蓦然感觉有点闷闷的情绪在心头,然后在下一刻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的时候,那种紧张繁复的感觉就提到了嗓子眼。

 

本来藏镜人是想等着史艳文醒来了当着他的面出口嘲讽一般,他想说“儒侠君子周中翘首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或者“史艳文你之前不是说的挺像模像样的吗”,毕竟他跟这个人角逐拼杀了这么久,战场之上两人从未有过绝对的胜败和落差。

 

不过,现下看见史艳文眼里蓝幽幽的眸子闪着点儿窗外透进来的余光,罗碧一瞬间想挖苦的话就又不太想说出口了。

 

反而是史艳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藏镜人看了看他,面具下的一双眼确确实实地泛着史艳文熟悉的色泽,他似乎皱了皱眉,沉声的语气却是带了几分冷笑。

 

“万众敬仰的儒侠君子不先跟救命恩人道谢?”

 

“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个。”史艳文出口的声音自己都觉得有点儿冷。

 

“我是不在意。”

 

藏镜人也回答的无所谓,史艳文以为他说完了,结果就听见一句,“在意的难道不是你吗,史艳文?”

 

白衣人放在膝盖上的指尖紧缩了一下,很显然这个举动让史艳文也不得不认同对方几乎肯定的质疑,他甚至听出了此刻藏镜人的话里有些什么别的味道。所以,他并没有辩驳,只是又看了看站在不远的藏镜人。

 

“所以,你为什么要救我?”

 

此次对付的妖兽之所以棘手,是因为并不单纯是邪气精魂所致。藏镜人从镇子上打听到,旁边的山岭原本就是前朝不知何处的藩王陵寝,周遭的风水走向和地脉之气都因陵寝的破败而生了变化,最终成了这死气过重的怨灵。

 

再加上史艳文损耗过多无法全功,想来显出弱势也合乎常理。而藏镜人驾驭的白虎之力,虽主凶煞杀伐之功,但纯粹圣灵之力正是风水镇宅的主宰,对那些死灵精怪的威力也是事半功倍。

 

本来能说出的理由很多,他可以趾高气昂地说藏镜人想救便救了,或许他只是觉得史艳文不该因为这么点儿事儿落得功体大伤甚至自毁元神的地步。

 

不过最终,他只是走了两步到近前,俯视的目光落在了那人的袖口腕间。

 

 

*****

 

 

再后来大概是很久之后,史艳文再次提起这件事情、尤其是当着罗碧的面的时候,他保证每次那个人的表情都很丰富,尽管多少还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情绪,却俨然比当初的冷硬柔和了许多。

 

那个时候,距离藏镜人在他面前表明身份、彼此渐行渐远再到蓦然重逢,已经过去了很久。之后再逢端午的日子,史艳文和藏镜人坐在船边,前者正在给身旁的忆无心打理插在耳鬓边的艾叶,后者手里拿着一个咬了半块的粽子。

 

史艳文说当时小弟你的举动真是出人意料,是以为艳文不知凡间习俗吗?说着的人不由抬起手腕,微敞的袖口间有缠在手腕上的丝线,赤黄白青黑捻成纤纤一缕,在接头处打了个结,垂着一截儿流苏。

 

丝线只是普通的凡间之物,其间交错的色彩也因经年有所暗淡,却仍旧被上面相融流动的圣气之力好好地保护着不曾腐坏;独坐远思,相争染血,甚至彼此征伐占有的交缠……在两人许多的曾经里都不曾断裂开来。

 

藏镜人对此只是哼了一声,语气里又多了点儿嫌弃:怕你命短,账不好算。

 

不过也就是多了那么一点儿罢了。

 

他看那人不以为意地笑着,黑发柔顺地披散在白衣肩头,此刻他面上没带着面具,便好像能更清楚地把那人的轮廓描摹入眼,眉眼间似有秋水流转,再不似当初那股子冰冷如雪的淡漠,都化成一抹淡淡的云,浮在心头。

 

于是藏镜人便也伸了手,扣在史艳文的腕子上。史艳文心领神会地微靠过身,抵在这人的肩旁不由再次弯了唇角,任由交叠的肌肤之间,摩挲过那条浅浅的,更甚当初的柔软。

 

 

百索亦为长命,为祈如意平安,岁岁年年。

 

【终】


评论(2)

热度(34)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